《第二章》

 

 

「你想幫助我什麼?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管我!這件事情我知道該怎樣處理。」

 

白婷婷甩開長髮,用耳朵夾住手機,從保險客戶的資料袋中拿出名片,邊走邊對照羅斯福路門牌。「難道一個身強體壯的人突然死掉,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?」她繞過騎樓上的自行車。

 

「我想再關切一下楊可的案件,是因為不希望有任何真相隱藏,這跟你是公司老闆,我是你女兒有什麼關係嗎?難道我盡我保險調查員的職責,釐清客戶的情況,就是不尊重你?」白婷婷越講越悶,一直以來被老爸保護,卻也挾制成裹小腳般的憤怒情結,又熊熊燃燒起來。

 

「夠了!反正你就是不允許我長大,不允許我獨立,我已經聽煩那些,只有幼稚園小朋友才該遵守的道理!」婷婷聲音一沉。「不好意思,我要找的地址到了。」她恨不得能有個掀蓋式手機套,這樣每回掛上電話,還能夠甩蓋子發洩。

 

「天堂之門契約社,天堂?這世界真有天堂嗎?」白婷婷暗諷上帝,因為就算有也是瞎了,不然怎會安排個膽小如鼠的父親給她。

 

「您好,有什麼地方可以效勞?」阿良禮貌地問。

 

「我是楊可先生投保公司的調查員。」遞出證件。

 

「白婷婷,調查員也有這麼漂亮的嗎?」阿良笑著指向沙發。「先坐一下,要不要來杯茶解渴?我們公司的伯爵奶茶很有名喔!」

 

「我不喜歡茶。請問負責楊可的業務員在哪?方便立刻見他嗎?」

 

「楊可?該不會是楊鼎笙的孩子吧?」

 

「你知道?」白婷婷根本沒在乎,桌上遞來的杯子裡裝了什麼顏色。

 

「他父母親今天才來過,看得出深受打擊,尤其是那位作父親的,一會兒瞪著眼睛罵,一會兒又抱頭痛哭,簡直崩潰。」阿良一面說一面泛淚,因為不久前鬱金香才救了他一命。

 

「以後有關楊可的人事物,全轉到我這裡吧!」

 

「學長人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

繞過辦公室與休息廳的轉角,兩人很快來到寒室,是專門替往生者梳洗、化妝的低溫房間。

 

「你好,我的名字叫白婷婷,關於楊可的屍體有發現任何異狀嗎?」女人直接切入正題,好讓被父親批評無聊,沒事找事幹的詛咒,因新的罪證消失。

 

「白婷婷?」鬱金香從死人懷中抬起脖子。「學妹?都已經出了社會,怎麼嘴巴還像條死鴨子?一點都不甜。」

 

「學長你在這裡幹麻?」

 

男人使了個眼神,對阿良比二。『來兩杯伯爵奶茶的意思。』

 

「什麼我在幹麻,當然是上班啊!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,喜歡待在停屍間啃雞屁股啊?傻瓜。」

 

「哈」白婷婷羞怯地撥了撥長髮。

 

「畢業後都過得好嗎?」

 

「嗯請問楊可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傷?」立刻岔開話題。

 

「我聽說畢業典禮那天,妳跟妳父親在校長室大吵一架,連副校長、主任都罵進去了?」鬱金香靠近到足以聞出體味的距離,嚇得白婷婷羞怯地把臉藏起來。「好香,是什麼味道?」

 

「奶香味!奶香味!好喝的伯爵奶茶來嘍!」阿良從門外閃入,完全狀況外。

 

「請問...楊可身上

 

「哈!既然這麼急著找答案,我們就像在學校那樣,玩玩推理遊戲吧!妳提問,我回答。」

 

此時阿良也解開襯衫,露出BATMAN電影羅賓的緊身服,介入在兩個曾經曖昧過的男女中間。

 

「死者是在哪裡發現的?」白婷婷問。

 

「據院方紀錄,楊可是在家裡浴室發現,當時他的哥哥下班回來,一進門就踩上玄關、客廳裡的積水,所以很直覺往浴室衝,看見弟弟沒有生命跡象地躺著。」鬱金香輕輕翻動楊可的手。

 

「那家裡還有其他人嗎?」

 

「是沒有,但不表示曾經沒有,兇手很可能早就落跑了。」

 

「周圍有打架過的痕跡?」

 

「這點嘛」鬱金香玩弄自己的捲髮。「由於是他哥哥服務的醫院來處理,警方沒有參與,所以並無任何照片或文字上的紀錄。」掀開罩住小腿的白布。

 

婷婷拿出楊可簽訂的合約書。「單從無法領取保險金的方向推斷,楊可是自然死亡的機率很高,而且報告上也是這樣認定,說他死於心肌梗塞,是種沒有前兆的急性休克。」

 

鬱金香聽完,解開死者上衣的前幾枚鈕扣。「如果硬要雞蛋裡挑骨頭,比較可疑的地方是在左胸,心臟上緣的一小圈瘀青。」

 

「學長,你又想設圈套讓我跳?」

 

哈!誰叫妳總是跳得那麼美鬱金香側身摟住婷婷的腰,半張臉埋去她烏黑的秀髮裡,想利用大學一起熱舞過的記憶,攔回芳心,但一旁無所事是的阿良,此時卻誤觸開關,將一把Size大到足以鋸斷神木的電刀,『轟轟轟』啟動!它沙啞的嘶吼聲,瞬間咬回阿良,嚇得他跌跌撞撞,險些被鋸掉脖子。

 

白婷婷退開幾步,長髮在風中飄。

 

原來妳還喜歡Envy MeGucci的香水〉。」鬱金香闔眼,深呼吸。

 

「通常一般人在喘不過氣時,會有搥打胸部或用力擠壓心臟的動作,所以留下瘀青並不奇怪,而且也可能是從浴室滑倒,撞上洗手台、馬桶

 

「哈!妳果然往下跳了。」

 

「你才跳呢!我的推測非常合理。」白婷婷反駁。

 

鬱金香揮著手要阿良協助。

 

「請想像一下,當楊可進入浴室,轉開水龍頭後〈阿良臉被沒脫完的上衣矇住〉,肋骨突然咬緊到無法呼吸的地步,經過一番掙扎,好不容易脫掉上衣,朝心臟猛搥,但長時間缺氧的他,早已經意識模糊,只感覺背正延著牆面下滑緩緩去死

 

「他搥胸時的力道一定很大,所以有傷。」

 

「但妳不覺得正因為力量大,才更該留下凌亂的瘀青嗎?測量結果是,只有直徑十釐米,Size跟彈珠差不多的圓形。」鬱金香陷入苦思。

 

「那也許不是被拳頭揍的,是滑倒時撞的。」

 

「所以案發當天,楊可已經在浴缸裡洗澡,水正『嘩啦啦』沖到一半,胸口就劇烈抽蓄,痛得他不得不摔掉蓮蓬頭,向外求救,但前腳才剛跨好,後腳就讓地板上的泡沫摔出去?」

 

阿良又一次即興演出,在虛構的狹窄浴室中跌跌撞撞,翻滾數圈才停。

 

「在如此濕滑的地方跌倒,瘀青只有一處?而且範圍只有彈珠大小?」

 

「那動機呢?你一直認定不是自然死亡,請問他被殺害的理由是什麼?以楊可投保的日期來看,現在就害死他也太早了點,根本無利可圖。」

 

鬱金香笑了。「妳還記得那次社團登山的經驗嗎?妳因為只顧著趕緊爬完,所以只專注在峭壁哪裡能踩?哪裡能抓?完全忘掉身後的整遍風景。等最後攀上頂峰,妳才問我為何不跟大家一起享受?」

 

鬱金香的溫柔中,有種侵略性。「因為我跟凡夫俗子不同,我所看見的美好,是別人欣賞不到的。」

 

「虛偽!明知道楊可被謀殺,竟然還若無其事,難道你都不在乎下一個被害人的死活嗎?」

 

「我又不是布魯斯韋恩,憑什麼維護正義?況且連對方家長都欣然接受證明書。」鬱金香聳聳肩。

 

「我就是討厭你這種置身事外,一點正義感也沒有的樣子!」臨離開寒室時,婷婷頭也不回。「我會立刻向警方報案,到時候請你向家屬解釋。」

 

「不不不!妳完全搞錯了。首先,我們在玩推理,遊戲只能存在於虛幻中,一旦回到現實就不算數,記得嗎?」

 

「可是家屬有權利知道!」

 

「妳認為家屬被矇蔽?」

 

……」白婷婷睜著眼睛轉,思緒完全跟不上學長。

 

「妳是幼稚園小班嗎?」婷婷被推去旋轉椅坐,一聽見幼稚園三個字,就馬上跳起來爭,但沒想到鬱金香的雙臂由後往前繞,用溫熱柔軟的雙唇貼吻她的頸項。

 

才不是幼稚園」女人感覺暈眩。

 

突然間,阿良又從掛滿工具的牆面,碰掉撐開屍體,固定住肉臟內腑的銀色鉗子。

 

「從現在起,換成我問妳答。假設貴公司的被保險人楊可,真的死於他殺,那屍體被發現的地點在?」鬱金香用聲音牽著婷婷朝真相走。

 

「你剛才說過,浴室。」

 

「發現人與被害者有何關聯?」

 

「就法律而言,雖然以兄弟相稱,但實際上沒有血緣關係。」

 

「他哥哥有因為進屋前,門鎖曾經遭到破壞而報警嗎?

 

「沒有。」

 

「這就表示兇手能夠自由進出楊家,如果是熟人所為,在案發之後肯定會掩滅證據,他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,並無請求警方協助,就直接把弟弟送去醫院;父母也沒有任何懷疑,就把兒子交給禮儀公司,擇期火化。在這兩件情報交疊下,妳冒然將『他殺』的疑慮告訴這一家人這真正的一家三口,會有什麼結果?」

 

……

 

「恐怕楊可會更快被推進火爐,毀屍滅跡吧!」

 

「那該怎麼辦?難道就這樣不管?」

 

「其實在妳來找我之前,已經有警察來過了。」

 

「警方也懷疑?

 

「不,是我也邀請這位朋友來玩推理,印證剛才所講的。」鬱金香從口袋拿出名片。「這是他的聯絡方式。」

 

「柒簡貳?什麼怪名字啊!」正輸入手機電話簿時。「092590887…怎麼只有八個碼?最後一位數呢?」

 

「就是名片上最重要的資訊。」學長故意賣關子。

 

白婷婷左翻右翻、上轉下轉了數十遍,仍舊一頭霧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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